春聯趣事

作者：毛文軒

春節(jié)臨近，鄉(xiāng)村農家忙大年處處歡天喜地。殺豬宰羊，打年糕炒瓜子花生，燃油鍋炸扣肉爆魚……一派忙碌，一派暖意。而寫對聯制掛錢也是必不可少的，這在我成長記憶中也留下許多趣事。

從小生長在江南農村的我，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可對過年人們毫不含糊，過得喜慶，過得有儀式感，就成為一種風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寫春聯貼春聯是春節(jié)必做的一件事。我們村數我的小學語文老師文化最高，編寫對聯自然就成了他每年一度最光榮的任務。五十歲左右的他，寫了一手漂亮毛筆字，為人熱情，很有公益心，只要有人拿紅紙上門求助，有求必應，從不收費。就連外村人也大老遠跑來找他。而他最絕的是現場編寫對聯，人稱“老學究”，也因此在鄉(xiāng)間留下許多有關編寫春聯的佳話。

有年春節(jié)，鄰村賣燒餅油條的張老漢拿著紅紙來寫對聯，別看他不識字，竟把“老學究”難住了。張老漢從小喜歡聽書，愛編順口溜，張口就來。他來寫對聯，居然用一張香煙殼紙畫了張圖，上面畫了兩排，看上去像天書。但從畫面可以看出畫了些什么，第一排：第一個字像扁擔（也像燒餅），第二個是“十”字，第三個類似篆書的“水”字（又像飄蕩的水汽）；第二排：第一個是佛家的“萬”字，第二個是兩手合十，第三個東倒西歪地畫出了個“?！弊?。老學究看了半天，一臉疑惑，張老漢滿臉壞笑，眾人更是嘿嘿哈哈地起哄。

“老學究”研究半天，忽然大聲說：“難不倒我！”他一拍手掌說：“燒餅油條十里香，阿彌陀佛福里忙?！睆埨蠞h聽后，連聲叫了三聲“好”?？伤值靡獾卣f出自己編的對聯來：

一肩擔挑十里香

萬分祈來幸福長

在場眾人都鼓掌叫絕?！袄蠈W究”也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贊。說，你雖不識字，但對聯寓意深刻，耐人尋味，實在叫人佩服。

據“老學究”說，他編對聯，一聯寫盡人間事，一聯寓意滿堂彩。這就是技巧，就是人們樂意找他的理由。村里有對老夫妻，兒子外出打工三年杳無音信。那年代，沒有電話，信息閉塞，他為安慰兩位老人就寫下這樣的對聯：

三春瑞雪吉祥兆

暖風吹來鴛鴦喜

沒想到的是，春節(jié)剛過，老夫妻兒子居然帶了未過門媳婦歸來。人們都說他的對聯“神了”，博得了好彩頭。原來小伙子在千里之外的南方打工，掙錢不易，舍不得來回路費，所以兩年春節(jié)未歸。加之父母斗大字不識一個，也就沒有書信往來。而這個春節(jié)，有了女朋友便先去女方家拜見家長，然后才回家見過父母。老兩口聽了原委后說，還是“老學究”對聯寫得好，讓他們在吉祥中有了好運。

什么人家寫什么聯，學問可大了！“老學究”說，村里在鎮(zhèn)上擺自行車修理攤的找到他，他便寫出：歡修人生樂陶陶，滿分事業(yè)福四方。在他眼里，轉動的“兩個自行車輪”就是“100分事業(yè)”，這個職業(yè)造福人間。這樣的比喻，說得自食其力的修車漢子滿臉驕傲。

一副對聯，隱含著中國老百姓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祝福，也反映出寫對聯人的學識與智慧，更折射出華夏民族悠久的文明歷史。現在，人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優(yōu)越，印刷的對聯高檔而精美，寫對聯也逐漸少了。但這份寄托人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愿望卻沒有變，我們繼承與弘揚這個特別的民俗，除了給自己在新的一年送一份祝福外，還會從珍藏的往事經歷中找到一份鄉(xiāng)愁，找到一份溫暖，找到一份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