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萬發(fā)清在父親劉春錦的墓前
□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 陳勇
在湖北省云夢縣胡金店鎮(zhèn)振興村萬家廟灣，有個奇特的習(xí)俗：村里的墓碑上，亡人的名字都是“劉公”或“劉母”，而底下的孝子和孝女卻都是萬姓。村民們說，這個灣有個不成文的祖訓(xùn)：活著姓萬，去世后就要改姓劉。
亡人姓劉而孝子卻姓萬
萬家廟位于湖北孝感市云夢縣胡金店鎮(zhèn)，與孝感安陸市、應(yīng)城市接壤。原來村子叫萬家廟村，后并入萬民村，如今又改名為振興村。
10月18日，極目新聞記者來到振興村。村民們告訴記者，振興村只有萬家廟那個灣的人姓萬，“你要找的肯定是那里?！痹谡衽d村村支部書記王生忠的引導(dǎo)下，記者很快找到了萬家廟灣。王書記介紹，萬家廟灣共有130多戶近600人，除了嫁來的女人，全部都姓萬。
灣子里的農(nóng)戶幾乎都關(guān)著門。王書記說，村里的人大多在外打工，“暖和的時候在東北，這會兒降溫了就去南方了。”
今年42歲的萬志漢，幾年前回村里養(yǎng)殖小龍蝦，就再也沒出去。他熱情地向極目新聞記者介紹改姓的事，“我們一輩輩都是這么傳下來的。我小時候，父親就跟我說了這個傳統(tǒng)，這也是爺爺告訴父親的?！?/p>
在稻田的盡頭，立著幾座萬家人的祖墳。極目新聞記者發(fā)現(xiàn)，這些祖墳的墓碑中間刻的全是“故顯考劉公諱××老大人之墓”，而刻在一側(cè)的孝子、孝女名字，全部都是萬姓。
村里一些老人還記得，原來村里有個大祠堂，里面供著祖宗的牌位，牌位供奉的也都是姓“劉”的。
66歲的萬發(fā)清回憶，祠堂應(yīng)該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被毀的，那時候他才幾歲。萬發(fā)清的3個兒子都在外地工作，他和老伴在家種點田，帶著4個孫子孫女?！懊刻斓芥?zhèn)上接送讀小學(xué)的孫子孫女?！比f發(fā)清說，孩子們的成績都很好，學(xué)習(xí)不用大人管，他感覺特別自豪。
兩個關(guān)于改姓的傳說
萬發(fā)清的父親2001年去世，母親姓聶，2006年去世。在萬發(fā)清的帶領(lǐng)下，極目新聞記者來到他父母的墓前。其父的墓碑上，刻著“故顯考劉公諱春錦老大人之墓”，其母的墓碑上則刻著“故顯妣萬母聶氏老孺人之墓”。
萬發(fā)清介紹，父親原名萬春錦，去世后才改姓劉。而至于原因，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這是父親生前千叮嚀萬囑咐的。
極目新聞記者走訪了村里多名老人，都確定有這個改姓的祖訓(xùn)。至于原因則說法不一，其中主要有兩個傳說。一說萬家廟的人都是漢高祖劉邦后代，在東漢末年曹丕篡漢后，劉姓家族開始在曹氏帳下聽命。為絕后患，曹氏找借口準(zhǔn)備對在朝當(dāng)官的劉姓一律斬首，沒當(dāng)官的“移民三族”。為保全性命，劉氏族人很多都改姓了萬，一部分人躲過了一劫。另外一個說法是萬家廟的人是劉邦后裔，改姓發(fā)生在明朝末年。當(dāng)時有個劉姓人在朝中當(dāng)了一品官，后來大明皇帝以謀逆篡位為名，將其家族誅殺。一些族人為了活命，于是改姓萬。
兩則傳說雖敘述不同，但大意相仿，都說劉家的先人是達官顯貴，后來不得已，后代才被迫姓萬。但為了保持氣節(jié)，“生降死不降”，一旦去世，祭文、墓碑及牌位上寫的還是劉姓。
改姓的秘密尚待考證
10月18日，極目新聞記者多方翻閱史料，云夢縣志也未能找到相關(guān)記載。村里一些上了年紀(jì)的人說，萬家廟的人死后改姓，原是有跡可循的?！耙郧暗撵籼美镉凶遄V，族譜上的第一人是劉明寵。”村民萬定金當(dāng)過萬民村的主任，說她看到過這本族譜。
“我們都是他的后人?！比f定金說，灣里這個家族的祖先是劉明寵，目前基本上無異議。但劉明寵是干什么的，為什么后人改為萬姓，沒人知道。后來祠堂被毀，這本族譜就找不到了。一些村民則稱，當(dāng)時村里祠堂的上方寫有“大漢后裔”字樣，里面有“一品當(dāng)朝”的牌匾。村里還有前花園、后花園，48口水塘和3口水井。
但極目新聞記者沿著萬家廟灣走了幾圈，除了所有墓碑上逝者的名字均為“劉”姓外，村民所說的“古跡”已不見痕跡，僅剩一個“萬家廟”。據(jù)說這個廟之前被當(dāng)做村里的學(xué)校，后來就廢棄了。
種種遺跡現(xiàn)在都不可考，但萬家廟的每個人都在傳承和遵循著祖訓(xùn)。村里不少見多識廣的“能人”都考證過，但大多都沒有證據(jù)確鑿的結(jié)論。萬巨卿便是萬家廟走出去的“能人”，他教過書，在縣宣傳部門供職多年，編纂過地方志等。他曾研究過萬家廟改姓的原因，但沒有結(jié)果。
萬發(fā)清曾聽說云夢縣有一個做木材生意的萬姓隨州人，家中也有去世后改姓劉的習(xí)俗，他去縣城找過幾次，都沒有找到?！叭绻?dāng)年劉家人是被迫改姓萬，既然連活命都有危險，那么有族譜或其他文字記錄的可能性就較小，因為那樣會更加危險。而且史料肯定也無法具體知曉到一個村落的歷史，考證起來非常困難?！比f發(fā)清說。
去世后改姓并非孤例
極目新聞記者了解到，去世后改姓，萬家廟并非孤例。仙桃市長埫口鎮(zhèn)有個灣，村民們生前姓陳，去世后則改姓李。據(jù)稱是因為村子里的祖先本是李姓外地人，后來為照顧岳父岳母，在仙桃安了家，連姓也改成了陳。但這個李姓女婿不忘故土，去世前告誡子女，死后要將姓氏改過來，于是這個傳統(tǒng)延續(xù)至今。
在仙桃西郊的石橋村，同樣也有生前姓曾，死后姓李的傳統(tǒng)。這個村改姓的原因也是因為祖先本姓李，后過繼給曾姓延續(xù)香火，便立下了“活著姓曾，死后歸宗姓李”的祖訓(xùn)。
而在福建、山東、安徽等地，也有去世后要改姓的村子。去世后改姓的原因大多都一樣：祖先因為各種原因被迫改姓，之后留下祖訓(xùn)，去世后要把姓改回來，于是流傳至今。
雖然萬家廟還未找到改姓原因，但除了外嫁的女兒，其他人都堅守著祖訓(xùn)。如果村子里有哪個年輕人說自己死后就是不改姓劉，肯定會遭到村里老人的訓(xùn)斥：“除非你不葬在萬家廟，否則我們都不答應(yīng)?！?/p>
而這個傳統(tǒng)，也沒有影響萬家廟人的生活，灣子里的人，也不忌諱說這個。有些萬家廟的老人遇到相熟的老伙伴，經(jīng)常都會互相調(diào)侃一句：“你怎么還沒姓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