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起元稹,你只能說起那些捕風追影的風月故事,那你一定不是真的懂他。這位一生都在歷情劫的大詩人,不只是個懂得郎情妾意,囿于風月的書生。風月之外,曾位極人臣的他,是中唐時期最鋒利的刀劍。
壹
唐代宗大歷十四年,元稹出生。父親在他八歲時就辭世了,因此元稹的年少生活并不寬裕,陪伴他童年的只有滿屋的藏書和母親。
被《舊唐書》稱為"九歲能屬文,十五兩經(jīng)擢第"的元稹從小就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即便是父親早逝,元稹也在母親的悉心教導(dǎo)下,專心致學(xué),將家族累世積淀的文氣化入了血脈之間。
貞元九年,十五歲的少年元稹明經(jīng)及第,和劉禹錫、柳宗元、白居易等人一同中舉,傳為后世一段佳話。
但彼時的大唐官場早已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渴望入朝為官,建功立業(yè)的元稹一直未能如愿,他只能頂著功名閑居京城,望著眼前猶存繁華的帝都,卻始終沒辦法融入其間。于是那之后的七八年間,少年及第的元稹泯然眾人間,他在浩如煙海的家學(xué)典藏中盡情遨游,也在人生的起落之間學(xué)會了潛龍在淵的道理。
剛升任左拾遺的元稹恢復(fù)了年輕人才有的銳意,他開始接二連三的上表,從皇子教育問題,討論到西北戰(zhàn)事問題,這樣的刺頭在暮氣沉沉的朝野中十分顯眼,元稹成功引起了唐憲宗的注意,他獲得了第一次召見的機會。
也許是政治敏感度還不夠,又或者是不屑于隨波逐流,初涉官場的元稹犯了一個致命性的政治錯誤——鋒芒畢露。唐憲宗確實是唐朝中后期數(shù)一數(shù)二的明君,但明君也不喜歡刺頭的忠臣。很快,元稹便遭貶謫,從京官變成了河南縣尉。
命運給元稹的打擊還遠不止如此,母親的猝然離世讓他深陷悲愴,元稹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次沉默。
貳
三年守孝期滿,元稹重返大唐官場,于朝廷積弊無能為力的他開始退而求其次,但凡目光所及的黑暗與污穢,都要用自己的手親自摧毀。
于是唐憲宗時代的朝廷里多了一位鐵面無私,彈劾奸佞的監(jiān)察御史。元稹以命運作為煉金石,將自己磨成了中唐時代最鋒利的刀劍,并用自己渺小又偉大的方式,來為這個帝國做最后的挽留。
初涉劍南東川時,元稹便掀起劍南節(jié)度使嚴礪的貪污大案,嚴礪雖死,但涉案刺史無一例外都受罪入獄。
但在腐朽的唐中后期,忠臣良將往往都不被重用。元稹很快就為自己彈劾權(quán)貴付出了代價,他先是被貶西臺,而后又因為得罪宦官被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仕途幾近斷送。
此后十余年間,元稹似乎真的頹廢了,他安于微末小官,除了治理好此間百姓外,便醉心于詩詞創(chuàng)作,本就才華橫溢的他很快成為和白居易一樣的詩壇大家。
叁
但是于元稹而言,詩詞文章都只是業(yè)余愛好,經(jīng)世報國才是人生信仰。
元和十三年起,隨著淮西平叛的大赦令頒布天下,加之元稹的驚世詩才太過奪目,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皇帝面前重提元稹,在地方為官十余年的元稹也終于借此機會重回帝都。
這一次的元稹似乎距離自己經(jīng)世治國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他登上了文官的最高職位——宰相,并開始以自己的方式肅清政壇積弊。
但中晚唐的政局有個繞不過去的詞:牛李黨爭。元稹在陷入黨爭后沒多久便再度丟官棄爵,先被貶往同州,而又經(jīng)歷短暫起復(fù)后,被貶去了人生的最后歸宿——武昌。
唐文宗大和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仍在期望起復(fù)回京的元稹突然重病,一日后便撒手人寰,和這個他曾渴望干出一番天地,卻最終被無奈吞沒的時代倉促告別。
這樣的中唐,很慶幸有元稹這般鋒利的刀劍;但這樣的元稹,也很悲哀生在這樣黑暗的中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