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莊車站老站房，1908年建成后沿用至今
建成于1909年的“龍?zhí)稖?4號橋”，橋上仍在走行列車
相鄰的康莊蒸汽機車水塔與機車庫，系此次文物認定中的最大亮點
康莊車站附近的水泥地堡，建造于上世紀40年代
干涸的西撥子車站水井，證明車站曾有地下水
近日，延慶區(qū)文化和旅游局將“康莊車站建筑群、西撥子車站建筑群、龍?zhí)稖?4號橋”三處京張鐵路歷史建筑公布為不可移動文物。北京青年報記者獲悉，此次文物認定，始于民間學者遞交的《不可移動文物認定申請表》。
擔心建筑被拆 民間學者申請文物認定
1909年建成的京張鐵路，是中國人自主設計、建造的第一條干線鐵路，其中延慶段歷史遺存豐富，著名的之字形鐵路和青龍橋車站坐落于此。而同在延慶區(qū)的康莊車站建筑群、西撥子車站建筑群、龍?zhí)稖?4號橋，大多數(shù)歷史超過百年，卻多次與文物認定失之交臂。90后鐵路文化學者王嵬擔心，沒有官方認定的文物身份，這些珍貴的歷史建筑隨時可能被拆毀，損失將無法挽回。
文化部于2009年頒布施行的《文物認定管理暫行辦法》，為民眾參與文物保護開辟了“通道”。《辦法》規(guī)定：各級文物行政部門應當完善制度，鼓勵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在文物普查工作中發(fā)揮作用。
2018年10月29日，王嵬發(fā)電子郵件，向延慶區(qū)文化委員會審批科遞交了四份《不可移動文物認定申請表》，分別涉及京張鐵路康莊車站建筑群、康莊車站東貨場老鋼軌、西撥子車站建筑群以及龍?zhí)稖?4號橋。
王嵬認為，京張鐵路是重要的線狀工業(yè)文化遺產(chǎn)，而歷史建筑恰恰是其文化載體。但文物認定工作開始并不順利。
2018年年底至2019年年初，王嵬、北青報記者多次致電延慶區(qū)文委審批科，了解到文物認定并無實質(zhì)進展。直到2019年3月底，王嵬的文物認定申請轉(zhuǎn)至新成立的延慶區(qū)文旅局，文物認定終于步入“快車道”。
官方接訴即辦 細化公布認定項目
京張鐵路下行過八達嶺經(jīng)龍?zhí)稖?4號橋，到達西撥子車站，下一站就是康莊，三處文物建筑位置接近。4月1日，延慶區(qū)文旅局文物遺產(chǎn)科在王嵬的指引下，對其申請項目進行了前期走訪。4月16日，文物遺產(chǎn)科牽頭組織申請人、鐵路部門、八達嶺鎮(zhèn)政府、康莊鎮(zhèn)政府，以及北京市文物鑒定委員會的專家團，對這些歷史建筑進行實地調(diào)研。王嵬向大家闡述了申請認定項目的文物價值，并聽取專家意見。
文物專家在龍?zhí)稖?4號橋發(fā)現(xiàn)，橋墻上毛石的位置，竟與100多年前的老照片一一對應，可見老橋堅固如初。西撥子和康莊兩座車站建筑遺存之豐富，也讓專家們頗為贊嘆。文物認定工作有了實質(zhì)進展。
近日，北青報記者在北京市人民政府網(wǎng)站信息公開專欄看到，龍?zhí)稖?4號橋、西撥子車站建筑群、康莊車站建筑群已被公布為不可移動文物。
文物遺產(chǎn)科公布項目較為細致，西撥子車站建筑群包括：老站房、浴室、水井房、宿舍；康莊車站建筑群包括：老站房、作業(yè)場、監(jiān)工處、機車庫、水塔、煤臺、禮堂、地堡。這意味著，曾經(jīng)單純的歷史建筑，終于獲得文物身份的保護。北青報記者注意到，康莊車站老站房和監(jiān)工處、龍?zhí)稖?4號橋沿用至今，成為認定項目中的“活文物”。
王嵬希望，延慶區(qū)文旅局能反饋給他一份紙質(zhì)版《不可移動文物認定表》，上面蓋有認定單位的公章，以此留作紀念。同時他還注意到，此次申請認定的康莊車站配套職工宿舍，以及老鋼軌未能獲得文物認定。據(jù)北青報記者了解，這還有待文物部門和鐵路單位進一步溝通。
文并攝/本報記者 崔毅飛
文物亮點
康莊機車庫
此次文物認定最大的建筑
與老水塔相鄰的機車庫，長100米、寬約11米，可停放8臺蒸汽機車，是此次文物認定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建筑。京張鐵路總工程師詹天佑在康莊建造機車庫，主要用于山道機車及康莊以西普通機車的折返及整備。機車庫對于蒸汽機車尤為重要，因為總是風吹雨打定會損壞機車。為使蒸汽機車的煙霧盡快排出，車庫頂部設置了內(nèi)外兩層煙筒，外層固定于車庫頂部，上有防雨帽，內(nèi)層可上下升降，直接扣在蒸汽機車的煙筒上，而這精妙的煙筒至今保留。
王嵬告訴北青報記者，京張鐵路建成之初共有6座機車庫，分別位于門頭溝、西直門、 南口、康莊、下花園、張家口，南口的花車房和檢修庫不計算在內(nèi)。2002年以后，其中4座被拆除，只剩下南口和康莊兩座。
康莊蒸汽機車水塔
京張鐵路北京段僅存的水塔
此次獲得文物認定的項目中不乏孤品。據(jù)王嵬統(tǒng)計，京張鐵路1909年建成時，全線共計筑造蒸汽機車水塔11座，在蒸汽機車時代，給蒸汽機車補水是通過水塔和水鶴來完成的。但隨著內(nèi)燃機車取代蒸汽機車，京張鐵路的水塔逐漸荒廢，很多陸續(xù)被拆除，僅有兩座幸存至今。
其中一座位于河北省下花園車站，在王嵬的努力下，于2018年獲得文物身份；另一座位于此次獲得文物認定的康莊車站建筑群內(nèi)，這是京張鐵路北京段唯一幸存的蒸汽機車水塔，建成于1908年，敦厚的水泥塔身為八邊形，上頂圓柱形水柜，雖然荒廢多年，但保存比較完整，是蒸汽機車的時代見證。
康莊車站地堡
此次文物認定最“年輕”的建筑
此次認定文物絕大多數(shù)建于1909年前后，只有康莊車站地堡建于上世紀40年代，是此次認定項目中最年輕的文物。
康莊車站地堡距離老站房約10米遠，由水泥一體澆筑，形似蛋糕，高出地面約1米，直徑約2.5米，分布有3個低矮的射擊孔。地堡為半地下，專家調(diào)研時并未找到其入口，懷疑地堡內(nèi)藏有暗道，通往周圍建筑物。
據(jù)北青報記者了解，1937年南口戰(zhàn)役打響，中國軍隊曾在康莊車站上下車。但車站后被日軍占領，碉堡疑為日軍修筑。王嵬介紹說，日軍曾在京張鐵路沿途車站修筑了大量碉堡，很多已被拆除，此次將碉堡認定為文物，讓京張鐵路的歷史遺存更加多元。
龍?zhí)稖?4號橋
目前仍在使用的“活文物”
此次認定的文物項目，很多已經(jīng)閑置、荒廢，但也不乏仍在使用的老建筑。康莊車站老站房和監(jiān)工處、龍?zhí)稖?4號橋沿用至今，成為認定項目中的“活文物”。
康莊車站老站房，基本保留了1908年建成之初的建筑格局，現(xiàn)作為車站的辦公用房，是康莊車站建筑群的核心建筑物?？登f車站建筑群中的監(jiān)工處，雖早已喪失原功能，但仍在作為鐵路職工住房使用。
位于八達嶺至西撥子區(qū)間的龍?zhí)稖?4號橋，是一座跨度3.048米的單孔拱橋，由詹天佑親自設計。老橋至今保存甚好，就連拱橋、護坡、排水渠上石頭的位置都尚未發(fā)生變化。最難能可貴的是，歷經(jīng)110年，老橋仍在鐵路線上服役。
本組文/本報記者 崔毅飛
對話
呼吁京冀聯(lián)手做京張鐵路全線文物普查
對話人：90后民間學者王嵬，通過十余年的田野考察、查閱史料、收集口述史，于2017年著成《我的京張鐵路》一書，內(nèi)容相當于京張鐵路全線的文物調(diào)研報告。
北青報：此次認定的文物中，康莊建筑群遺存最為豐富，能否談談康莊站在京張鐵路中的歷史地位？
王嵬：京張鐵路下行穿越關溝險段（南口至八達嶺段）后的第一站是西撥子，下一站就是康莊。相比西撥子，康莊是一座大站，當年來自西北的貨物悉囤于此。雖然文物身份姍姍來遲，但康莊歷史建筑群的格局較為完整，這非常幸運。京張鐵路建成之初，西直門、南口、康莊、張家口四站的建筑規(guī)模比較大，但西直門和張家口很多老建筑已被拆除。
北青報：請你談談文物身份對于京張鐵路的重要性？
王嵬：2017年，位于昌平區(qū)的京張鐵路南沙河大橋、北沙河大橋，兩座詹天佑設計的百年老橋被拆除，這兩座鐵路橋均未獲得官方的文物認定。位于南口至八達嶺國保段的“臭泥坑23號橋”，1939年被大水沖毀，遺存下兩座 1909 年的橋臺，但并未公布為文物， 2017 年因河道整修被埋。沒有文物身份，這些老建筑很可能毀于各類新建項目，此次申請文物認定的延慶區(qū)京張鐵路歷史建筑面臨同樣的風險。為搶救京張鐵路的老建筑，從 2015年至今，我先后就“清河車站老站房、下花園站蒸汽機車水塔、昌平車站老站房”等向當?shù)匚奈锊块T提出文物認定申請，它們最終都獲得了官方的文物認定，受到《文物法》保護。
北青報：京張鐵路整體保護方面有哪些急需解決的問題？
王嵬：除了標志性的老站房，京張鐵路還有站臺、機車庫、煤臺、水塔、水鶴、地溝、花車房、貨倉、辦公用房、工廠、橋梁、隧道、涵洞、護坡等，以及行車設備，如鋼軌、道岔、信號機、機車車輛等，它們都是京張鐵路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獲得官方文物認定的主要集中在部分個體建筑和區(qū)段——如南口至八達嶺段為全國重點文保單位，其余如西直門車站為市級文保單位、位于延慶區(qū)的五桂頭山洞為區(qū)級文保單位、清華園車站和此次認定的15項還是最低級別的普查登記文物，總體看文保級別參差不齊。此外，還有很多老建筑沒有文物身份。2017年《北京市人民政府關于進一步加強文物工作的實施意見》發(fā)布，提出將完善京津冀文物協(xié)同保護機制，推進京張鐵路遺址遺跡的保護利用。京張鐵路作為線狀工業(yè)文化遺產(chǎn)，亟待京冀兩地的文物部門聯(lián)手組織一次全線文物普查，因為推進保護利用，首先須摸清“家底”。例如同為線狀工業(yè)文化遺產(chǎn)的滇越鐵路，已于2017年完成全線《文物調(diào)查報告》。
文/本報記者 崔毅飛
(責編：李楓、袁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