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波依斯裝置作品《包裹》
裝置藝術以后,油畫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85新潮”以后,許多藝術家紛紛逃離繪畫,到“廣闊天地干革命”去了。傳統(tǒng)已經被顛覆,技術已經被觀念覆蓋,審美已經不重要了,政治學才是繪畫的真正底色,繪畫已被彈劾,油畫的宿命似乎終結。
當約瑟夫·波依斯在大張旗鼓地宣揚他的烏托邦理想時,當大家一窩蜂撲向現(xiàn)代藝術時,里希特選擇留在后臺,雙手交叉在胸前默默地觀望,他沒有激昂的宣言和性格上的魅力,只是回到畫室始終如一地畫他的理想,他是一位自我反省式的畫家,不隨波逐流。到廣闊天地參加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需要勇氣,堅守在“白區(qū)”沉默地工作更需要毅力和強大的內心世界。
里希特作品《S.與孩子》
對我而言,中國當代藝術存在兩面性。一方面,從“85新潮”以來它被看作是思想啟蒙運動的延續(xù),也被看作個體解放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的當代藝術一直被外媒解釋為邊緣化存在。可惜的是中國的當代藝術最終卻消失在商業(yè)炒作里面,他們沒有擔負起藝術的使命,一些當代的主要人物已經被納入到體制內,于是,老外開始尋找下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們以大眾化的名義將商業(yè)生產虛擬成人民的需要,我們的當代藝術在西方的規(guī)劃設計中按部就班地進行。
另一方面,中國當代藝術在短短三十年內濃縮了西方百年的當代藝術史,沖擊了國內沉悶的藝術空氣,給中國油畫的反思和重構帶來了新的契機。從這個意義上講,對當代藝術應該批判性吸收、滋養(yǎng)自己。當代藝術和架上繪畫不是互相消滅,而是共同生長。
香格納畫廊上海西岸新空間開幕展現(xiàn)場
重返畫室,對傳統(tǒng)和當代一并思考,關鍵是修正了什么?提供了什么?油畫的空間是否依然存在?如何重塑?這是一個新問題,也是一個具有挑戰(zhàn)性的課題。在技術上和觀念上的突破口在何處?油畫的生命力在當代文化的語境中如何獲得新生?
繪畫沒有死亡,而需要重構,它不是建立在對傳統(tǒng)繪畫的復制基礎上,而是當代文化精神指向上的重新塑造,是都市精神在畫布上的一種展示。具象重構是對傳統(tǒng)藝術的修正,是對敘事方式的拋棄,是對人類文明的重新思考,是對當代社會人類異化的揭示,是對觀念藝術的一種反撥,是藝術審美的回歸,是對繪畫技術的重提。它與傳統(tǒng)藝術有著內在的聯(lián)系,但它賦予了具象繪畫新的技術支撐和新的繪畫形式。具象重構實驗是對傳統(tǒng)繪畫的點線面、平面性、邊緣線、空間、色彩、畫面結構等的重新梳理配置和組合,賦予其新的內涵。
三十年來,繪畫依然有一片生態(tài),在一個陽光不充足的空間自發(fā)地生長,當代藝術和“排排坐”展覽的轟轟烈烈并沒有堵塞繪畫的通道。國內總是有一部分人在繪畫本體上默默地耕耘,他們感興趣的是繪畫語言和形式上的當代性推進。有志于把國內呆板的學院藝術融進表現(xiàn)性語言,對當代油畫發(fā)展的可能性進行思考實驗。藝術不是直接談論政治,在圖像的時代,放棄表象的寫生,以個人的方式切入,把雜亂的圖像資源整合成有深度的繪畫作品。讓繪畫回歸繪畫,讓視覺藝術回歸到視覺。藝術首先是打動你,而不是灌輸教育你。沉重的包袱讓繪畫喘不過氣來,藝術已經被權力資本觀念所綁架。
具象,指的是創(chuàng)作對象的具體化,這里包含著對傳統(tǒng)的繼承;實驗,指的不僅僅是總結探索新的創(chuàng)作樣式和語言探索,還有對當代多元文化價值的呼應和總結。在疏理油畫史的基礎上,繼承、突破、轉換。在當代藝術與傳統(tǒng)藝術中尋找“第三條路”:不為時髦的觀念所左右,也不是傳統(tǒng)的衛(wèi)道士,在學院中顛覆“學院”,在當代語境中堅持繪畫性的回歸。在創(chuàng)作方向上,具象實驗工作室推崇避開“客觀”的自然描繪,避開缺失技術含金量的觀念繪畫,繼承海派藝術的傳統(tǒng),強調繪畫語言的表現(xiàn)性和時代性,關注繪畫造型與本體語言的探索和實驗。
姜建忠,作品歲月·人No.1
具有“上海籍貫”的具象實驗工作室的建立,是以學院藝術為背景,并同當代藝術語境相結合的新型藝術創(chuàng)作與教育平臺。一方面為培養(yǎng)高素質的藝術創(chuàng)作人才,另一方面也為整理、提煉海派特征的藝術語言提供平臺和傳播窗口。并以理論專著對這一新的海派藝術流派加以總結和升華。一個城市的文化和藝術是由個體支撐的,因此,強調個案的重要性尤為急迫。藝術是個人在歷史、文化和生活的交叉中找到自己的切入點。
我在尋找對繪畫有熱情的年輕人,他們有思想有靈性,仿佛他們天生就是來恢復繪畫的。他們懂得繪畫首先不是告訴你思想,在繪畫中任何觀念和思想都必須隱藏在筆觸的細胞核里,讓觀眾陶醉于松弛的畫面游戲中。繪者微笑地訴說一個人生的悲情,回避蒼白的圖解。藝術首先是感官的沖擊力和視覺的享受,讓觀念隱藏在繪畫背后。藝術是精神的活動,感官的愉悅,靈魂的凈化。也許這些年輕人已疲憊于枯燥的觀念宣言,乏味的生硬的畫面呈現(xiàn)。
石至瑩,珠子9
跨界,使我們正在遠離專業(yè)屬性,專業(yè)化的難度正在遞減。費里尼說過:“為了逾越常規(guī),才需要嚴格的秩序”。非馬非驢的東西依然可愛,但是不要放在一起討論,油畫有它自己的語言脈絡,我堅持追求字正腔圓中的變異和修正,而不是全面顛覆。當大家都玩跨界的時候,我強調專業(yè)性的純潔無瑕,強調視覺的意義;當藝術越來越大眾化的時候,我們主張小眾文化;當人人都可以是藝術家的時候,我依然相信羅曼羅蘭的一句名言:藝術的空氣只有少數(shù)人能夠呼吸。這是一條有趣卻寂寞的道路。油畫沒有了細火慢燉,就變成速食面。李安告誡我們:“不要用掠奪市場的方法去思考藝術?!?/span>
“未來的前衛(wèi)是向著未來的回歸”(吳亮語),關注紐約時刻表,然后按照自己的時刻表行事,畫畫是個人行為,唱出內心的沉默。不考慮今天我是前衛(wèi)或是后衛(wèi),處理好腳下的球,活干得干凈利落。
藝術就是不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