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張羅平
2003年,我還是北京舞蹈學院的學生,當時一邊被“非典”緊閉,一邊準備著“桃賽”。編導系的建民老師找到我,他知道我水袖好,想讓我?guī)退幰欢嗡湮?,錄制,至于他拿這段錄像去做什么,我沒問,他也沒說。后來,“非典”過去,我們開心地出入自由。我便受邀去了歌舞團給藝謀導演、作曲梅林茂先生和演員章子怡表演中國古典舞作品,一支是《扇舞丹青》,另外兩段是根據(jù)梅先生作曲的音樂小樣來即興起舞。
張導的意思是想讓梅先生看看中國古典舞的狀貌,獲得更多靈感。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做水袖的即興演出,音樂現(xiàn)場放,現(xiàn)場跳,跳的全是感覺和音樂帶來的反應。最終,在電影開拍的前夕,我結束了“桃賽”,拿到了連續(xù)三年舞蹈表演金獎,這樣的殊榮把我?guī)У健妒媛穹穭〗M,擔任這部電影中舞蹈設計和舞蹈表演。因為畫面需要我們專門制作了不同長度的水袖,單袖袖長大約4.5米,從肩縫一直到袖尖。這樣比例的水袖,這出收袖間的力學遠遠超出了我的手臂范圍,是我使用過最長的水袖。
攝影/范欣
相信各位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個牡丹坊里的舞蹈橋段了。我試圖,在那樣一個環(huán)形的空間里設計出最佳的水袖舞動方案,既滿足導演對于畫面的想象,又滿足角色以及角色情感的釋放。
當時我也沒覺得有什么,只是以舞蹈家的身份表演一段舞蹈而已,覺得很稀疏平常。對我來說,舞蹈家的工作就是無條件地把舞跳好,無關其他。
攝影/董亮
時間回到2003年,我18歲,同樣是因為舞蹈我結識了趙本山老師,從而參演了《鄉(xiāng)村愛情》。那年我參加央視春晚,趙本山、范偉和高秀敏三位老師演小品《心病》。在后臺,我和趙老師慢慢地熟了。2005年,他們籌備《鄉(xiāng)村愛情》,大家覺得一個賣豆腐的姑娘就是這個形象,文靜內(nèi)斂。拍攝了兩部以后,“王小蒙”被全國人民都熟知了??珊髞硪驗橐鰢莩鑫璧妇途芙^了繼續(xù)參演《鄉(xiāng)村愛情》。
出演《鄉(xiāng)村愛情》也好,《推拿》也好,在《十面埋伏》中跳舞也好,我并想過這些帶給我的名利,只是想從影視劇表演中學習一些表演技巧,用于自己的舞劇創(chuàng)作。如果舞蹈和演戲時間沖突,我本能選擇會是舞蹈。這些年來,經(jīng)常有人為我遺憾:為什么不走演員這條路,為什么不參加一些舞蹈選秀節(jié)目增加自己曝光量?
因為我的夢想一直是——成為一名舞蹈家。我不會做別的。舞蹈就像融入我血液中,變成自然而然的事情。而多年艱苦的舞蹈訓練,讓我對任何唾手可得、快速、即興的事物沒有信心,我相信緩慢、平和、慢工出細活的東西,踏實、冷靜。從我9歲走進北京舞蹈學院那天起,這個強烈的執(zhí)念就伴隨我,就是:不管能不能成名,每一個舞蹈動作我都要做到極致,我要成為一名舞蹈家。
攝影/董亮
為了實現(xiàn)這個執(zhí)念,我從許下愿望的那天起,每天都要全身的投入與忘我地舞蹈,專一和執(zhí)著是必須遵守的戒條。為了舞臺上那一瞬間,每天重復地雕琢著一次細膩的動作聯(lián)接與身體相互間細微的挪動。比如我們練一個轉就是技術技巧,一起就是三圈,這技巧不是一朝一夕練出來的,這三圈背后可能甩過上千次頭,跌倒過上千次,它是通過一定量的積累達到質(zhì)變的。
花在排練場里的時光就是一種修行,我希望安安靜靜地去練功,排練并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我的影子一樣,在生活里沉靜、安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攝影/馬馳騁
舞蹈就是我的情人,纏綿悱惻,情誼連綿。我怎么會背叛我的情人呢? 很難說這個執(zhí)念就是我最初的“夢想”,但我要對得住“舞蹈家”這三個字,就必須做到這一點。
在舞臺上的時候,我會常常忘記我是誰,因為我只記得那個執(zhí)念,到今天也是這樣。我非常享受自己在臺上獨舞的時段,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可以體驗一種純粹現(xiàn)代舞環(huán)境中下的表演。我想要的人生——我想要成為一名舞蹈家,不為功名利祿,也不為任何獎項,就只是舞蹈家,讓我跳舞就好。
攝影/張羅平
“舞蹈家”這個詞對我而言分量太重?,F(xiàn)代社會一切都變得非?!把杆佟?“火爆”,甚至“喧鬧”。此時,我總是能記起來我一個醫(yī)生朋友的話“放慢節(jié)奏,拉長時空”。看著身邊:火速奔跑、兩耳生風的人們,目不暇接、撲面而來、魚龍混雜的信息,高速長高的大廈……一切好像已經(jīng)成為一個快進的頻次,甚至連交友都變得快捷、短促、淺層。
攝影/張羅平
即便如此,我可能還是那個我,修生養(yǎng)性,做自己喜歡和愿意做的。我甚至覺得在這個時代還有“舞蹈家”這樣的稱謂存在,實在是一件難得的、不可思議的慶事,可多少人能夠明白這三個字帶來的真正意義呢?
舞蹈這件事是一輩子的事業(yè),一個可以貫穿整個人生的支柱。舞蹈帶給我的,不是功名利祿,不是獲獎無數(shù),而是真正享受努力起舞和練習的過程,沉浸下來,如同抒寫般寧靜。這樣的過程讓我變得清醒、平和、歡愉,內(nèi)心充滿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