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下午,“家風——紀念唐醉石先生誕辰一百三十周年作品展”在武漢美術(shù)館開幕。展品以近百件唐醉石書法篆刻作品為主,其六子唐大康為首的后代書畫作品為輔,從血脈相連的家族風尚為線索,展示唐醉石一生的藝術(shù)成就,及唐氏家族的文化傳承。
唐醉石是著名金石學家、書法家。1904年,19歲的唐醉石成為西泠印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1951年,他應邀來到武漢,曾任湖北省文史研究館副館長。古稀之年仍不遺余力地在武漢創(chuàng)建“東湖印社”,任首任社長。唐醉石的篆刻以秦漢為宗,兼收各家之長,以“擬古而不泥古”的態(tài)度從浙派傳統(tǒng)中吸收營養(yǎng),成為新浙派的領(lǐng)軍人物,并持續(xù)影響兩湖地區(qū)。在書法方面,他以隸書最為擅長,與其印風一脈相承。
展覽方介紹,展出唐醉石作品從唐家親友、博物館征集而來,有不少上世紀40年代作品,頗顯珍貴。此外,還展出其長子唐達聰、次子唐達明、三子唐達成、六子唐大康及孫輩唐慶年的書法、篆刻作品,觀眾從中可見清晰的傳承印跡。
唐醉石長孫唐慶年告訴記者,唐醉石六子都在書法領(lǐng)域有建樹,因為有著尊重傳統(tǒng)文化、為人正直的家風。從他們的作品中,很容易看出一脈相承的相近之處——端正、有力,但又各具風格,正如唐醉石生前尊重、但不固守傳統(tǒng),才形成聚各家之長、典雅雄秀的藝術(shù)風格。
“家風,乃‘吾國之民風’,是一個家族傳承的價值觀、倫理觀與道德觀。一方印、一幅畫、一句話、一段家庭記憶都有可能成為家風的載體。”武漢美術(shù)館館長樊楓說,“唐醉石是一位正直、善良、嚴謹、嚴肅的藝術(shù)家。他不茍言笑,卻有著強大的親和力。他不計功名,卻在人們心中豎起一座真正藝術(shù)大家的豐碑?!?/p>
本次展覽由武漢美術(shù)館、湖北省政府文史研究館、武漢篆刻藝術(shù)研究會共同主辦,持續(xù)至10月13日,市民可免費觀展。
市民在武漢美術(shù)館欣賞唐醉石先生的書法和印章作品
“留給家人的只有人品與家風”
“爺爺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遺產(chǎn),他只給了我熱愛書法的一腔熱血和正直敦厚的一身傲骨,這兩樣遺傳已讓我享用不盡?!弊蛉?,唐醉石長孫唐慶年告訴長江日報記者,唐醉石1951年來到武漢工作、定居,并在武漢走完人生最后18年。
為人正直
蝸居陋室18年
“我家不是湖北人。祖父去武漢,是被他堂弟請去的?!碧茟c年告訴記者,1951年,主持湖北省文化廳工作的唐亥把唐醉石從上海請到湖北,任“文管會”主任,后任湖北省文史研究館副館長。
唐慶年回憶,他2歲時與祖父一起居住,一家租住在武昌解放路322號,是一棟臨街老宅的2樓,只有兩間房間,面積不足30平方米,每月要向房管所交房租。起初里間是書房兼臥室,外間會客加吃飯。后來,里屋騰給了五叔結(jié)婚,唐慶年和祖父、祖母在外屋生活,這十來平方米的小房間,功能包括起居、睡覺、研習書法?!皶腊岬酵馕菀院?祖父字寫得少了,因為空間拘束了很多?!?/p>
唐慶年說,武漢的暑熱季節(jié),兩間屋子有西曬,且不通風,每天都要撒幾盆涼水降溫,即使這樣,還得等到后半夜,才能勉強入睡。到了冬天,房間透風,格外寒冷,“窗戶縫、墻縫不知用報紙糊了多少次?!碧茟c年祖母常抱怨,依唐醉石的身份,向單位申請一下,完全可以改善住房條件,但唐醉石就是不開口。有一次,省文史館有一個分房名額,唐醉石不爭不搶,拱手把名額讓給了年輕人。
“三年災害”期間的一天,唐慶年從幼兒園回家,看到桌上放著一些咸魚臘肉之類的食物,是統(tǒng)戰(zhàn)部照顧民主人士派人送來的?!叭欢?,奶奶分送給了周圍的鄰居,剩下的一小半,我們家細水長流地吃了半年。”
“爺爺就是這么為人正直,節(jié)儉樸實,這便是能影響后代的寶貴家風。”
對別人有求必應
卻沒給孫子刻一方印章
唐慶年說,在武漢生活的時光,因年事漸高,唐醉石的創(chuàng)作無法與黃金期相比,但他不忘提攜后輩,培養(yǎng)接班人,為振興湖北書法作出巨大貢獻。
1961年9月,在唐醉石的促成下,武漢東湖印社成立。“因為他在西湖邊創(chuàng)立了西泠印社,也想在東湖邊復制一個?!碧茟c年說,東湖印社雖沒有西泠印社名氣高,但仍在全國各個印社中處于創(chuàng)作領(lǐng)先地位,培養(yǎng)了徐松安、曹立庵等湖北書法中堅力量,讓湖北書法薪火相傳。
“作為藝術(shù)家,他對自己、后代都相當苛刻。”唐慶年回憶,當里屋還兼作書房時,祖父常把自己關(guān)在里屋寫字,一寫一天,不喜歡被人打攪,很少出頭露面,當眾揮毫。他常說,對書法家而言,寫錯了和寫壞了是不一樣的,寫漏字,在末尾或款跋中說明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其中一筆不理想,整張就要重新寫。一幅字寫好,往往是幾天后確實滿意了,才落款。他刻圖章也極其認真,印稿反復推敲多遍,直到滿意才復印到石面上??掏旰笕绮粷M意,會磨掉重刻,從不將就。
“記得奶奶經(jīng)常說,大伯練習寫字,爺爺從來沒說過一個好字,‘不行’老掛在嘴邊。”唐慶年說,唐醉石對藝術(shù)態(tài)度嚴謹,對后代強調(diào)又強調(diào)要“把架子搭正”。跟祖父學習書法時,唐慶年被要求練歐體,因為唐醉石認為歐體骨架最端正。“爺爺還特別注意我拿筷子,‘筷子拿不好毛筆就拿不好?!?/p>
唐慶年說,在武漢時,祖父寫字、刻印從不收費,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達官顯要,他都有求必應。他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滿滿一抽屜石頭,全是別人拿來求刻的印石?!爸钡綘敔斎ナ?他這一抽屜‘印債’也沒還上?!?/p>
1969年4月8日,唐醉石在那間租屋里病逝,沒留下一處房產(chǎn),甚至沒給13歲的孫子唐慶年刻一枚印章?!八粝碌倪z產(chǎn),只有人品、家風。”(記者宋磊 通訊員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