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世界觀”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涉世未深的90后們,可謂是在“觀世界”的過程中慢慢形成“世界觀”。在很多人的潛意識里,世界即意味著西方,他們對世界的認知更多的來源于理論而非事實和實踐,正因為這樣,在文化或經(jīng)濟上擁有優(yōu)勢的西方國家往往成為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在選擇旅游目的地時,他們或是受到大眾媒體傳播的熏陶,或是受到周圍人在社交媒體上曝“旅游美照”的感染,往往選擇北美、歐洲等經(jīng)濟較為發(fā)達并且關(guān)注度較高的國家作為旅游目的地,而作為曾經(jīng)的“窮親戚”,第三世界國家似乎被遺忘在腦后,相近的歷史和相似的命運并沒有使得他們更多的關(guān)注此處。
曹玉潤拍攝的印度街頭小販。
但近年來興起的“窮游熱”倒是體現(xiàn)了年輕人們對第三世界的關(guān)注。不同于大熱的歐洲、北美,第三世界的諸多國家也逐漸成為年輕人們反復(fù)權(quán)衡后的目的地,這些說走就走的窮游者們通過不同方式體驗著他們的旅行,有的人邊做義工邊深度感受著不同國家的文化,有的人作為“沙發(fā)客”,以最經(jīng)濟的方式體驗旅程……窮游青年旅行者往往不走尋常路,最熱門的旅游目的地往往并非其所好,他們所選的目的地范圍往往在大眾視線范圍之外。
彭彭于印度所攝的天主教女校。
不同于較高年齡段的國人“上車睡覺,停車撒尿,下車拍照”的旅游方式,窮游的青年人注重的是全方位的官能體驗,從視覺到聽覺到味覺再到觸覺,甚至是更深層次的精神文化體驗。嘗試融入目的地的人文環(huán)境,就像變色龍著上周圍環(huán)境的顏色,即使有先入為主之嫌,原先貼在目的地身上的標(biāo)簽也會隨著融入的深入而被旅行者自己撕下來。
除了經(jīng)費上的考量,他們?yōu)楹螘x擇這些在傳統(tǒng)的話語體系中更少出現(xiàn)、更為陌生神秘的國度?根植于他們心中、浪漫主義的少年心賦予了他們探索的精神,欲行至人跡罕至處一探究竟;互聯(lián)網(wǎng)與書籍也開啟了好奇之心的鑰匙,了解與呈現(xiàn)成為了他們的旅行使命。而這一趟“非典型旅行”,又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影響?
曹玉潤拍攝的恒河。她發(fā)在朋友圈,無形傳達著文化的影響。
“更深入地體驗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是Jessie的初衷,就在今年7月,她通過Gapper組織來到泰國進行義工旅行,在這之前,她還去過巴厘島?!凹兇獾穆眯芯褪峭婧芏嗟胤健⒖春芏囡L(fēng)景,但是義工旅行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呆的更久,你會接觸到很多當(dāng)?shù)厝?,和他們一起生活(比如住家),嘗試一些以前從未嘗試的事情。”在巴厘島,她體驗了當(dāng)?shù)氐膫鹘y(tǒng)舞蹈和烹飪;在泰國,她和伙伴們一起幫大象洗澡、喂它們吃維他命,還給當(dāng)?shù)氐男∨笥褌兩险n。”
這些深入的體驗都給窮游者們帶來了許多不同于以往的認知。彭彭表示,他曾以為貧民窟是是非常危險可怕、污水橫流的地方,直到他去了一趟孟買,他發(fā)現(xiàn)“實際上貧民窟也是一個社區(qū),擁有完整的生活。貧民窟有完整的生活邏輯,是一個與外部連接又相互獨立的生活空間,這是我們過去完全沒有認識到的?!彼@樣說道,“比方說這次在菲律賓,我們發(fā)現(xiàn)菲律賓人民對中國游客非常非常友好,可能是我走過的國家里面、包括歐美國家中最友好的?!?/span>
彭彭所拍攝的孟買貧民窟。
彭彭拍攝的菲律賓建筑工人。
彭彭于安吉利斯夜總會門口所攝的菲律賓妓女。
然而,在親身體驗第三世界的同時,他們也面臨著許多安全上的風(fēng)險,經(jīng)歷了許多旅途上的困難。正在印度旅行的曹玉潤講述了一個她的同伴的故事,“我的同伴在德里印度門那邊認識了一個外國人,后來喝了人家給買的橙汁,上了車暈倒,一個多小時之后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路邊,身上所有的錢、銀行卡、護照全被人拿走了。所幸生命安全,是個男生、沒什么事兒,”曹玉潤坦言,“感覺自己在德里一個月會變成人精?!睙o獨有偶,彭彭在印度經(jīng)歷過食物中毒,“我們唯一一次食物中毒是在印度一家非常豪華的餐廳里,自助餐里的三文魚不新鮮導(dǎo)致了嚴重的食物中毒,”他補充道,“反而在地攤蒼蠅管子這種地方吃是沒事的,所以不可一概而論,要具體觀察食品制作的過程與環(huán)境、食材的新鮮程度,而不是單以價格而論、給它們貼標(biāo)簽?!?/span>
陪著“豬隊友”,曹玉潤體驗了印度醫(yī)院。
雖然旅途包含著風(fēng)險,他們從不否認這些“窮游”的意義。“雖然沒有五星級酒店,住宿環(huán)境沒那么好,食物也不是大魚大肉、都是普通的當(dāng)?shù)仫埐耍?jīng)歷卻非常精彩,”Jessie表示,“整個過程中每個人都能打開自己的心,暫時忘記自己在中國過去的身份,把自己放在當(dāng)下,當(dāng)成一個全新出生的泰國人,用善意的好奇心接觸所有事物”。
不同于制度和保障更為完善的發(fā)達國家,當(dāng)窮游這一非主流、甚至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隱患的旅游方式,遭遇仍在發(fā)展階段的第三國家時,又會有怎樣的“傳奇”和怎樣的際遇?
在此,我們采訪了這幾位年輕人,了解他們在第三世界窮游的經(jīng)歷。
Q1:窮游的初衷是什么呢?去了哪些地方呢? 開銷多少呢?
彭彭:當(dāng)時VICE開始播了,我們看了以后覺得VICE很好,但是我們可能能做得更好,至少講故事方面比VICE更好,希望把我們看到的東西以節(jié)目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與別人分享。我和我的學(xué)生"毀人不倦的尤老師"還有他的學(xué)弟,也可以算他的學(xué)生。我們這一圈人都屬于那種坐不住的,喜歡冒險,嘗試不同事物。少年心比較重。"尤老師"曾在微博中寫道:"對我來說,我走過了很多風(fēng)景如畫的地方,但這些地方對我來說并沒有卵用,唯獨那些略顯殘忍的畫面一直印刻在我心里,逐漸改變我對世界的看法。旅行最大的用途之一是能幫助自己認清世界的真相。"
去的地方第一季是老撾。第二季是印度,我是在第二季加入的。第三季是馬來,第四季是菲律賓。這些地方之前去過,相對比較熟悉一些,在低成本的情況下比較好操作。整個行程都是通過網(wǎng)絡(luò)工具訂票,攻略肯定要做的,通過網(wǎng)絡(luò)發(fā)掘很多信息,過去依舊能發(fā)現(xiàn)跟別人不一樣的故事,這是我們努力在做的事情。
我們一般來說暑假即使四十天左右,寒假即使二十天左右,暑期兩萬每個人,寒假一萬每個人。
曹玉潤:初衷就是之前去泰國的時候碰見過很多外國背包客剛從印度回來,然后那時候就很想去印度,然后找了很多人問想不想和我一起去,都拒絕了我(因為國人對印度還是有很大偏見吧),后來就是有這個aiesec的契機我可以和很多來自外國的志愿者一起在印度做項目我覺得就很好啊。
在印度一個月,開銷大概幾千塊,算機票有萬余元了吧。我覺得自己還是相當(dāng)有經(jīng)驗的窮游er,吃穿住用行我都很省的,畢竟花的不是自己賺的錢還是有些心虛。
Jessie:我今年7月3號去泰國,7月18號回來的。參加了兩周Gapper的項目,分別是大象項目和教學(xué)項目。大象項目的話就是以保護和了解大象為主,其中有砍大象愛吃的香蕉樹,喂大象吃維他命,Clean Elephant house,還有幫大象洗澡等活動,還有用大象糞便做紙。
教學(xué)項目的話就是教1-9年級的學(xué)生,也有一個幼兒園。教學(xué)內(nèi)容范圍比較廣,也可以有很多創(chuàng)新點。除了常規(guī)的語數(shù)外,可以教孩子們唱歌跳舞做小游戲,折紙,玩七巧板,畫臉譜等等,主要看志愿者們自己的想法。
Q2:去之前對目的地國家的印象是什么樣的呢?到了當(dāng)?shù)刂笥惺裁春皖A(yù)期不同的認知嘛?
彭彭:了解一個國家的方式有很多種。一是通過google可以找到這些國家的軼事,搜街頭巷尾的故事,像馬來的鬼屋,印度的習(xí)俗,會搜很多很細節(jié)的故事。還有一個就是讀書,中文對第三世界的報道是非常少的,主要通過英文閱讀看歐美對第三世界的描述,包括社會、傳統(tǒng)、歷史,尤其是人類學(xué)方面的書是非常有幫助的。在去印度前是完整地讀完了《摩訶婆羅多》和《羅摩衍那》的。
去過之后對這個國家的認識相應(yīng)地當(dāng)然會有很多變化。原先有很多事情是想當(dāng)然的。比方說這次在菲律賓,發(fā)現(xiàn)菲律賓人民對中國游客非常非常友好,可能是我走過的國家里面,包括歐美國家中最友好的。
彭彭與菲律賓當(dāng)?shù)睾⑼勑︼L(fēng)生。
曹玉潤:去之前就看了很多游記很多書。還有奈保爾寫的印度三部曲,比較有深度的。去之后發(fā)現(xiàn)印度和中國真的很不一樣又有很多相似。印度火車體驗不是很好,不過聽一個塔吉克斯坦妹子說和她們國內(nèi)普通硬臥完全一樣……在德里的大街上看到好多瘦瘦的流浪狗,希望它們能得到關(guān)心。德里的霧霾感覺比上海嚴重的多了……在街上還看到了印度好聲音的海報,感覺很神奇。
曹玉潤拍攝的街頭的海報——印度好聲音。
曹玉潤拍攝于印度火車上。
Jessie:就是和旅行很不一樣,因為純粹的旅行就是玩很多地方,看很多風(fēng)景。但是義工旅行的話就是可能在一個地方呆很久,更深入地了解那里的風(fēng)土人情,你會接觸到很多當(dāng)?shù)厝?,和他們一起生活(比如住家),然后通過Gapper提供的平臺嘗試一些以前從未嘗試的事情,比如跳巴厘島傳統(tǒng)舞蹈啊,學(xué)Cooking啊,泰國項目洗大象啊。游客可能來了大象營主要是騎大象,但是我們是每天晚上都要和象夫一起洗大象的,這種體驗是完全不同的。
Q3:接觸比較多的是什么人呢?
彭彭:接觸人還蠻多,商販、出租車司機、當(dāng)?shù)卮髮W(xué)生。從馬來開始嘗試深度訪談,拜訪老的華僑,這些對于我們來說都是蠻有幫助的。當(dāng)他們準備扎根于一個社會,他對自己的社區(qū)或周圍的群體其實會產(chǎn)生許多新的看法的。
曹玉潤:接觸最多的還是來自不同國家的aiesec同伴和印度平民老百姓,拍了很多照片,路上也接受過很多印度人或者背包客的幫助。
曹玉潤拍攝的當(dāng)?shù)睾⑼?/span>
Q4: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嗎?
彭彭:有很多印象深刻的故事啊,比如孟買的貧民窟,原先從各種新聞媒體會把貧民窟描述成非常危險可怕的地方,骯臟啊,污水橫流啊。實際上貧民窟也是一個社區(qū),擁有完整的生活。貧民窟有完整的生活邏輯,是一個與外部連接又相互獨立的生活空間,這是我們過去完全沒有認識到的。
彭彭所攝的納沃塔斯公墓貧民窟的最后一位居民。
曹玉潤:印象深刻的事情很多啊,不過可能最深刻的還是我同伴被人下迷藥的事情。當(dāng)時我就用手機給國內(nèi)父母打了電話,凍結(jié)了所有銀行卡,感覺自己在德里一個月以后回國會變成人精。陪他去警察局報案,因為他的手機被偷了,留了我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結(jié)果一直被這個警察騷擾。拉黑了還是能收到短息,很煩,想打回去罵人又怕?lián)p傷國際形象。
Jessie:印象深刻的話就是不論巴厘島項目還是泰國項目都可以認識很多很多五湖四海的志愿者們。我們一起參加活動,在閑暇之余聊天玩游戲。
Q5:有遇到什么困難嗎?
彭彭:困難有掉護照,掉設(shè)備。我自己也在印度食物中毒過,總的來說因為是團隊出行,沒有那么多困難。個人游來講,男性困難可能沒有那么多,可能女性安全問題要注意一些。搶劫偷竊食品安全是這樣的,在景點以外的地方一般來說都是安全的,一般的人民對人民都是友好的。壞人集中在景點附近。我們所有有沖突的不愉快的經(jīng)歷都是在景點附近發(fā)生的,就是那幫專門盯著游客下手的家伙。吃來講,并不是所謂越高檔的餐廳,越安全。我們唯一一次食物中毒是在印度一家非常豪華的餐廳里,吃自助餐,三文魚不新鮮,導(dǎo)致嚴重的食物中毒。反而在地攤蒼蠅館子這種地方吃是沒事的。所以不可一概而論。要具體觀察食品制作的過程與環(huán)境,食材的新鮮程度,而不是單以價格而論,給它貼標(biāo)簽。
Q6:覺得窮游對自己的影響或者意義是什么樣子的呢?
彭彭:關(guān)于意義,我們自己內(nèi)部也討論很多。從我來說,一直在嘗試理解不同文化不同環(huán)境下人的生存,到底是一種狀態(tài),我要試著去理解它,也希望能夠幫助我周圍的人去理解他,幫助看我們節(jié)目的人去理解他,這一點從第三季開始就逐漸在挖。
曹玉潤:意義嘛,還是開闊眼界,這個我覺得說得多大都不為過,在印度的這一個月是一生都很難忘記的。
Jessie:希望可以提供一種方式讓大家更好的自我成長,整個項目中,每個人都能打開自己的心,暫時忘記自己在中國過去的身份,把自己放在當(dāng)下,當(dāng)成一個全新出生在泰國的人,用善意的好奇心去接觸所有事物。
Q7:之前去過類似的國家嗎?下一站有什么計劃呢?
彭彭:之前“一路爆炸”去過的國家都是我們個人去過的。由于資金的緣故,這種團隊集體做視頻的方式有可能不能持續(xù)下去,可能采取分股小規(guī)模行動,做一些短期的叫story hunter,去海外采風(fēng)各種各樣的故事,風(fēng)土人情,以更接近文化人類學(xué)的方式來做。
曹玉潤:去過泰國柬埔寨老撾,感覺印度,尤其是北印,和柬埔寨的情況還是可比的。下一站,想去非洲或者拉美,因為認識了很多一起做項目的小伙伴。
Jessie:可能還會參加Gapper的其他項目,比如斯里蘭卡啊,尼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