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長安十二時辰》收官。從6月27日開播到收官,這部網劇用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形成了一個“現象級”收看熱潮。
這部網劇無論從制作、商業(yè)運作,還是其所帶來的其他社會影響,都給人留下了很多思考的空間。在收官之時,站在文化事業(yè)發(fā)展的層面,站在文化產業(yè)和文化市場的層面,探討一下這部劇所帶來的啟示,遠比僅僅去宣傳或者“包裝”幾個演員,乃至于宣傳一個企業(yè),更具有意義。
子 用48集講“24小時”
是否冗長?
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而言,“冗長”是一個相對概念。如果每集都非常精彩,懸念叢生,那么拍58集、68集,也未必不可。顯然這部戲還不能達到這樣一個水準,劇中的何孚、徐鶴子、葛老這些人物脈絡以及第八團這條線等都可以更加凝練。甚至于當李隆基流落長安街頭所遭遇的那些事情,與主題無關的,其實都可以做減法,盡管這些內容起到了改變李隆基頭腦的作用。
不過當人們說起“冗長”的時候,還必須考慮這部劇的成本核算。精致的場面、眾多一線影星,這部戲的成本之高是可以想象的。如果劇集過少,成本很難回來。
而集數過多還意味著宣發(fā)成本的增長,顯然讓觀眾始終保持較高的注意力,如果只靠開播時的宣傳是難以為繼的。這就意味著在播放時,宣傳部門要花大心思去尋找運營熱點來維持熱度。
當導演自己往里搭錢拍攝的時候,就已經說明,這樣一出大劇其實是在“賭博”。從文化產業(yè)的角度來說,降低這樣的風險還是要靠一個科學的制片體系,而不是靠經驗和導演在成本層面的“掌控”。
丑 如何讓場景和道具
“循環(huán)”起來?
宏偉的長安城,精致的大唐服裝服飾,甚至唐朝婦女臉上的“花黃”都成為《長安十二時辰》這個大IP下被宣傳的熱點話題。但是隨著這部劇的結束,這些東西以及它們所帶來的社會效應是否就要“馬入南山”了呢?
事實上,除了可以生產后產品、用于其他影視劇的服化道以外,是否可以利用它們去拍攝《長安十二時辰》的后續(xù)劇集呢?或者在主線以外開辟支線呢?就像上文所說的那些人物故事,可以在《長安十二時辰》這個大IP下繼續(xù)深挖。
寅 怎么將傳統(tǒng)文化
與現代文化結合?
《長安十二時辰》所帶來的一股唐朝文化流行風,是值得我們思考的。我們需要思考的不是唐朝文化本身,而是這股風是如何刮起來的?;旧险f,就是唐文化作為元素搭載現代敘事。
《長安十二時辰》的敘事套路很容易讓人想到美劇或者英劇,它的回溯、懸疑都不是中國傳統(tǒng)敘事模式,而在影像風格上,人們還能看到黑澤明的影響——李隆基流落民間的化妝風格、表演風格基本復制了黑澤明《亂》里的“老國王”。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部戲,其核心思想也是現代的。它的本質是傳統(tǒng)文化包裝下的現代城市生存“寓言”。這種表達從根本上說是具有國際化視角的。
這給予人們的啟示就是,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發(fā)展并不是僅靠修舊如舊,還是讓它在一個現代話語體系發(fā)揮作用,讓傳統(tǒng)具有現代性,可能更為當代的年輕人所接受。
卯 “套路”與“類型”
該怎么看?
無論電視劇還是電影,中國的影視工作者總有一種拒絕“套路”與“類型”的習慣。但是人們不能否認“套路”與“類型”的強大生命力,而隨著好萊塢電影的全球化,隨著互聯(lián)網影像產品的盛行,“套路”與“類型”越來越被人們所接受,它們是影視工業(yè)化的必然結果。
“套路”與“類型”并不意味著限制藝術工作者的創(chuàng)造力,而是對藝術工作者創(chuàng)造力的考驗。實際上,導演和編劇需要考慮的是如何讓不同的套路和類型實現“蒙太奇”。如何在既有的套路和類型上做“加法”和“乘法”。
就像《長安十二時辰》,人們固然關注“懸疑”,但真的以為觀眾不知道這些懸疑的套路嗎?實際上附著于這個套路上的人物命運、主創(chuàng)思想、觸及靈魂的畫面乃至于場外的種種話題都可以為大家所津津樂道。這也是互聯(lián)網時代人們觀影的特點,這與在電影院或者電視上看一個故事是完全不一樣的。
辰 演藝圈如何擺脫
“流量”束縛?
固然易烊千璽的表演并不像宣傳的那樣完美無瑕,與劇中老戲骨相比也有一定距離,但是他在表演上給予人們的驚喜是不可否認的。不得不說的是,在這部戲里,易烊千璽的舞蹈才能、“鮮肉”氣質完全沒有發(fā)揮出來,而這恰恰是他能在這部戲里成功的因素。
在“鮮肉”保鮮期越來越短的時代里,演員如何真正的通過劇集讓自己保持常青?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放棄皮囊,融入到作品之中。從藝術創(chuàng)作角度來說,影視永遠是導演的藝術,表、美、攝、錄永遠是導演所調度的元素。
當“流量”已經逐漸讓觀眾所嘔吐的時候,當腦殘粉大肆吞噬著人們對鮮肉的信心的時候,影視藝術回歸導演本位,讓流量明星變成實力派,才能擺脫人們對演藝圈“流量”的偏見,也才能發(fā)揮他們最大的“引流”作用。
巳 網絡小說改編為何
命運不同?
《九州縹緲錄》紅了開頭,但逐漸為人們所忽視,《上海堡壘》沒有贏票房,贏的是道歉。這都說明并不是紅的網絡小說就能改編為口碑好的影視作品。
文化產業(yè)的核心是“創(chuàng)意”,《長安十二時辰》最大的創(chuàng)意就是“以唐文化的元素包裝現代性話語”,具有文化的可延展性,這是《九州縹緲錄》《上海堡壘》所不具備的。
午 AI時代的
“制片”怎么做?
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阿里大文娛CTO兼優(yōu)酷COO莊卓然就《長安十二時辰》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提到他們計劃要開發(fā)一款“制片管理軟件”,從而在大數據的基礎上實現制片的科學管理。這無疑是AI時代下,影視工業(yè)化的進步,至少是思維上的。根本上說,制品的核心是“時間管理”。
但是更大的“制片”是什么?是項目管理,而不是攝制組管理。在這里,資源的最大化配置是最為關鍵的。過去總是認為大制作出精品,但今天來看這句話,并不是非??茖W。就網絡劇而言,符合資源合理配置而生產出來的作品才有可能成為“精品”。美國奈飛砍掉的很多劇并不是因為質量問題,而是成本問題。
實際上這意味著影視藝術創(chuàng)作回歸導演本位,而影視生產必須要遵從科學的管理,這也是投資者所希望看到的。今天總有人悲觀地認為投資人遠離影視行業(yè),而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從影視行業(yè)內部來看——如果什么片子都要靠導演貼錢,精神固然可嘉,但并非是可持續(xù)發(fā)展之路。
未 形成文化產業(yè)發(fā)展的
經緯線模式?
盡管大文娛作為一個獨立的業(yè)務線長期盤桓于阿里集團里,但是長期以來,如同唐朝的藩鎮(zhèn),各自為政。而《長安十二時辰》則無疑向人們宣告了阿里大文娛從一盤散沙的狀態(tài)走向了資源整合之路。
實際上不光是阿里大文娛內部,包括阿里的購物平臺、訂餐平臺,各種大數據全都充分的利用起來。包括優(yōu)酷在內阿里大文娛負責整部劇的運營,諸如會員的培養(yǎng)等,而后者則負責各種后產品的運營和銷售。
在愛奇藝、優(yōu)酷和騰訊視頻的較量中,“優(yōu)酷”的最大優(yōu)勢也莫過于斯。而這背后也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一個文化項目內部分工的精細與相互的合作會越來越加強,從而形成文化產業(yè)發(fā)展的經緯線模式。
申 “文化+旅游”方式
或可借鑒
“長安”隨著“十二時辰”火了,相應的“水盆羊肉”“火晶柿子”也火了,這也勢必會給涉及的地區(qū)旅游帶來商業(yè)機會。
當前,“文化+旅游”方興未艾,成為推動地區(qū)經濟發(fā)展的一個新思路新模式。而地方政府如何能夠借《長安十二時辰》之勢推廣當地旅游資源,反過來企業(yè)如何將文藝作品下沉,幫助地方政府拓展旅游資源,這是文化工作者和旅游工作者應該關注的。
一段時間里,個別地區(qū)把“文化+旅游”變味成“用文藝作品吹捧本地”或者“用文藝作品演繹本地偽歷史”,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增加本地區(qū)的文化附加值。但其實本末倒置,反而結果不如預期。
而現在文化企業(yè)也好,科技企業(yè)也好,都有下沉的需要。在文化+旅游上,地方政府與這些文化企業(yè)不如進行真正的合作,以文化市場的繁榮來引領旅游市場的繁榮,這要比一些命題作文強。
酉 獨立于商業(yè)的藝術批評
重要嗎?
《長安十二時辰》的背后,人們可以看到強大的商業(yè)因素。而其商業(yè)運作的背后,更是強大的資本話語。資本顯然是逐利的,“資本話語”也必然躲不過逐利性。顯然,這對于老百姓來說,特別是老百姓的審美來說,具有誤導的可能。
實際上,這不僅是《長安十二時辰》,也存在于其他的一些商業(yè)文化作品中。因此,社會需要獨立于商業(yè)或者資本的藝術批評體系,對過于強大的資本話語進行糾偏。從美學、藝術學、社會學等角度,從公益性的角度,從藝術普及的角度,無功利地幫助老百姓分析藝術作品,提高藝術品位。而這樣做也有利于文化企業(yè)不斷校正自己,讓文藝作品的審美性和社會性更為發(fā)揮。
戌 《長安十二時辰》走紅
能否復制?
《長安十二時辰》的走紅未必能夠復制。它的走紅更不能意味著古裝片春天的到來。
但是《長安十二時辰》的商業(yè)運營思路是可以復制的,只不過是具體執(zhí)行層面的不同。從文化產業(yè)長期發(fā)展的角度來看,應該把這種思路應用到常規(guī)作品的生產之中。盲目追求爆款反而容易被“爆款”所累,忽視老百姓對文藝作品的真實需求,忽視時代對文藝的真實需求。
此外,商業(yè)模式只能是運營層面,在創(chuàng)作層面,精品也好,爆款也好,是需要創(chuàng)作者真正地走入到老百姓生活之中,做自己最熟悉的東西。
亥 人們更需要現實題材
還是《長安十二時辰》?
從長期的社會發(fā)展和人們的需求來看,現實題材更具有活力。當然,這里的現實題材是真正能夠反映社會生活、百姓需求的作品,而不是穿著“現代外衣”的“沒譜片”。
《長安十二時辰》這樣的作品除了故事本身能夠吸引人以外,其所體現的現代人的思想,所體現的當下人們需要的時代精神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藝術創(chuàng)作者就是老百姓,生活在現實中,反映自己熟悉的生活,就能有所收獲。一旦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過于為流量創(chuàng)作,為金錢創(chuàng)作,最終常常是適得其反。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